小的时候,每逢春节,许多人家都会备上一道做法简单、好吃,而且容易出料的菜品,那就是猪皮冻。 那时候,相对于猪肉、鸡肉等,猪皮的价格稍便宜些。买上五六斤,洗净,切成小段,放入水中,加姜片、葱段、八角、料酒等大煮特煮,等猪皮松软将化未化之时,撇去浮油,再加入酱油、盐等稍一调和,便成了一盆猪皮汤。一般晚上熬制,两三个小时完成,放厨房一宿凉透,第二天早晨起来,一盆弹力十足、亮晶晶、半透明的猪皮冻就做好了。它怕热不怕冷,母亲会把整盆端进厢房里,在盆上盖一个细高粱秆编成的圆箅子,再压上半块砖头,防止老鼠偷吃,也防止盖厚的东西导致温度高了变质。 猪皮冻其实就是一盆猪皮汤,因富含胶原蛋白而易凝固。来客人的时候,切小块盛一盘,再放一个调料碗,用蒜末、小米椒、香油、米醋、酱油、葱花等调制,夹一块猪皮冻略略一蘸,放嘴里一嚼,香香的、辣辣的,有点嚼头,含之即化,还溜鲜溜鲜的……真是回味无穷。 那个时代,家家户户平时很难吃上肉食,即便是春节,肉也是零星的点缀,来一盘猪皮冻,那真是打“牙祭”。关键是这猪皮冻“出货”,一熬就是一盆。来客时切一盘即可,一盆猪皮冻能对付一个正月。 条件再好一些的人家,打冻时会再切些鸡肉、排骨等放进去一起煮,或者把猪蹄切碎,单独打猪蹄冻,那可是实实的“高货”了,嚼一口,有骨头有肉,想想都口水直流…… 吃猪皮冻一直是我童年很美好的回忆。印象中自家人是舍不得单独吃的,客人来了,才端一盘上桌,大家往往要故意剩下小半盘。那时家里条件都困难,凡是招待客人的饭菜都不能吃“光盘”,多少会留一些,等客人吃完撤下桌来,主人家妇女孩子才能跟着沾些光。 有时候馋了,我就会偷偷地做一回“老鼠”。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,蹑手蹑脚地溜进厢屋,掀开箅子盖,用刀剜一小块,往往是带一层冰花的,放进嘴里,撒腿就跑,然后用半天时间去咂摸这一口“偷来”的味道,凉丝丝的,香鲜至极! 平日里我们哪能吃上荤腥,能有一块粗面馒头,再抹上一小块炼好的猪大油,加点盐和小葱花夹在里面,就喷香喷香的了;若能夹上几块猪皮冻,那可真是人间美味。 慢慢地,日子越来越好,春节打冻的花样越来越丰富,而我仍怀念儿时的猪皮冻,那色、那味、那客人在桌上吃而我在桌下盼的心情,还有那一次次偷吃的提心吊胆与一小块就满足口腹后的无限自得…… 成家立业后,我也学着自己打猪皮冻。第一次是2006年冬天,5岁的女儿不知在哪看到别人吃它,就回来央求大人做猪皮冻。说做就做,先从大集上买回几斤猪皮,洗净,然后按记忆中的方法开始走流程。先把猪皮生切成小块,很费力,一边切一边磨刀。后来才慢慢摸索出要先把猪皮煮到六七分熟,然后再切小块就容易得多。 冬天的晚上,外面飘着鹅毛大雪,楼房里生着煤炉,将洗净的猪皮切好,加佐料,放在火炉上煮,撇油,调味……煤火硬,较短的时间就能把猪皮煮烂。猪皮冻煮了一盆,屋里的温度也升上来了,土炕烧得火烧火燎的。女儿跟在我身后,眼巴巴地看我做,时不时尝上一口汤,满屋里氤氲着无限的温暖,一下子又把时光拉回到了我的童年……那时,父亲和母亲也在厨房忙活着,烧柴草,用大锅煮猪皮,我钻在被窝里,一边闻着从门帘缝传过来的阵阵香气,一边想象着明日或许就可以吃到了。不知不觉,口水润湿了一大片枕巾…… 女儿小时候,日子仍不是十分宽绰,但比我童年时强多了。猪皮冻做好了,成了我们一家三口的“零食”,不用再“偷吃”了。时不时切上一盘,做些蘸料,一边看电视一边说笑着就吃光了。 |